發(fā)布時間:2021-12-02
枝江融媒(通訊員 蔣楓)50歲的肖艷華,,由于長期在船上風(fēng)吹日曬,,長相黑瘦,和實際年紀不相稱,。自小在長江邊長大的他,,好像注定了這輩子與水結(jié)緣。
老肖說,,自己家里世代都務(wù)農(nóng),,獨出了他一個漁民。講起這件事,,他至今還帶著些許的驕傲,,這是他會變通能吃苦的表現(xiàn)。
“還有什么捕魚的證明嗎,?”在顧家店鎮(zhèn)人和垸的家,,他翻出來一張老漁網(wǎng),“別的再就沒有了,,只有這漁網(wǎng)舍不得扔,,算作過去的一點念想。”
摩挲著漁網(wǎng),,肖艷華的手一直弓著,。由于劃槳和拉網(wǎng),手指需要常年用力握著,,指骨變得僵硬突出,,已經(jīng)沒辦法伸直。二十多年的捕魚生涯,,還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,。
也正因此,在50歲這年,,肖艷華走上了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,,從一個捕魚者變成一個護魚人,成為宜昌市枝江江豚協(xié)助巡護隊的一名隊員,。他認同女兒的那句話,,“受了長江的好,就要還這份情”,。
一蹬腿,,就能踩著一條魚
人們總是習(xí)慣把生活中最美好的片段記錄下來,,對老肖來說,他對長江最美好的記憶,,還停留在上世紀七,、八十年代。
小的時候,,肖艷華就喜歡玩水,,和所有在江邊長大的孩子一樣,撈魚游泳,,“我們那時候,蹬腿,,就能踩著一條魚,。”老肖說,魚好多,,在岸邊伸手都能抓到,。
那時碼頭少、貨船少,,岸邊蘆葦搖蕩,,漁民就舀江水喝,到水流很急的地方打水,,很甜,。
比起種地,肖艷華顯然更羨慕打漁,,擁有一條自己的漁船,,乘風(fēng)破浪,一網(wǎng)兜下來就是豐收,,哪用著死守在田里,。
1996年,肖艷華和妻子蔣艷英借了兩千元,,擁有了自己第一條小木船,。這被他看成人生的第一次轉(zhuǎn)機。有長江的饋贈,,加上倆口子的辛勞付出,,很快他們就把小木船換成了鐵船,伴著柴油機的轟鳴聲,,生活也過得越來越滋潤,。
肖艷華還記得年輕的時候,總愛跟孩子們講長江的故事,,“江豬子好大一只,,皮膚光溜的,,和別的魚不一樣,每次換氣都會浮出江面,。”
但大多時候,,孩子們都是一臉木訥,“她們都沒見過,,不知道我說的是啥,。”那是第一次,肖艷華隱隱約約地認識到,,自己小時候的長江和孩子們眼里的長江,,已經(jīng)不一樣了。
江里沒魚了,,人也沒活路了
肖艷華已經(jīng)忘了具體是從什么時候,,他和孩子們一樣,也看不到江豚了,;江邊都是采砂場和碼頭,,江里的水再也不敢舀著喝了。
以前一撒網(wǎng),,就能捕到單條三四十斤的魚,,一天十幾網(wǎng)的收獲,少的時候一天能有幾百,,多的時候一天掙1000多到2000元也是有的,。
但2000年之后,他眼看著江里的魚個頭越來越小,,捕魚越來越難,,漸漸到后來,連續(xù)5,、6天都是空網(wǎng),。
“長江沒有魚了!”肖艷華不信,,這偌大的長江,,“幾千年上億年都這么過來了,說沒魚就沒魚了,。”
“人家用電瓶,、用發(fā)電機電魚,炸魚,,哪里還有魚,。”老肖還記得第一次,看到江里密密麻麻的魚,,不管大的小的,,都翻起白肚皮,,抄網(wǎng)一撈,“恨不得江都給你撈走,。”
他對電魚的人說,,“這么干要不得!”別人一句關(guān)你什么事,,還亮了“家伙”,,一旁的漁民勸他不要惹事。
后來,,老肖幫科考隊做科考時,,在長江上漂了兩個月。那時候,,他才知道,,電魚的危害,不論是魚類,、螺螄還是貝類小蝌蚪等等,電魚對水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是毀滅性破壞,,少數(shù)僥幸存活的也會喪失生殖功能,。
沿江的漁民曾組隊圍追過電魚的犯罪分子,“反正勸他們是沒有用的,,只有來狠的,。江里沒魚了,人也沒活路的,。”
船槳漁網(wǎng)浮標,,指引他的方向
肖艷華還記得,2018年的那個秋天,,他親手將跟了自己22年的“老伙計”拖上了岸,。船下,堅硬黑黃土地取代了波光粼粼的江水,。“就這樣吧,。”他在心里作了告別。
漁船集中拆解的當(dāng)天,,有漁民給他發(fā)來了現(xiàn)場的視頻,,他沒有點開,有關(guān)拆解的新聞他從來不關(guān)注,。
在他的心里,,他那艘9米多長的銹紅色漁船是最顯眼,船頭如往日般,,依舊保持著劈風(fēng)斬浪的姿態(tài),,這是最后的記憶,。
在長江浮浮沉沉半生,以船為家,,以漁為生,,離開水,肖艷華腳踩平坦寬闊的道路時,,卻覺得不真實,。
“總要找點事做吧。”和當(dāng)年孤身一人打漁時一樣,,他作決定時和他當(dāng)年下網(wǎng)一樣,,出手果斷。
自古被稱為魚米之鄉(xiāng)的江漢平原,,大小湖泊與江河相通,,這里的人們,臨近寒冬,,家家戶戶都要剁魚肉,、蒸魚糕。
妻子蔣艷英一手做魚糕的好手藝,,手握菜刀,,整魚剔肉,干凈利落,。隨即刀鋒翻轉(zhuǎn),,讓刀背向下,慢慢細剁,,雪白的魚肉漸漸變成魚蓉,,和上蛋清,順時針攪打,,相互融合,。上籠,開火,,一氣呵成,,不一會蒸屜上,汽水開始“噗噗”滴落,,揭開籠蓋,,潔白蓬松的大糕團朦朧在霧氣中。
“年前生意好,,兩個月就賺了快3萬元,。以前打漁時,都是我當(dāng)下手,,現(xiàn)在就倒過來了,。”蔣艷英的這種滿足,,并不能感染肖艷華,他覺得自己在江里歷練二十多年的功夫,,用在挑魚選肉上,,是一種浪費。
以前打漁的時候,,常年游蕩在江里,,沒得啥子娛樂,抽煙喝酒是打漁人得閑的慰藉,,在冬季一口白酒還能驅(qū)寒?,F(xiàn)在沒事的時候,他會一個人晃蕩到江邊,,船槳,、潮汐、漁網(wǎng),、浮標,,這才是他的方向。
“什么時候能再回去,。”這種發(fā)問,,累計起來和他扔下的煙頭一般多。
受了長江的好,,現(xiàn)在就還這份情
2020年底,轉(zhuǎn)機來了,。
2021年1月1日,,長江重點水域十年全面禁捕正式開啟。在湖北省長江生態(tài)保護基金會和阿拉善SEE公益機構(gòu)的公益資金支持下,,枝江市急需組建一支長江護漁隊,,公告發(fā)布,要求會開船,、熟悉水域環(huán)境,,肖艷華想也沒想,就報名了,。
但是家里魚糕加工漸入正軌,,在回家的路上,他才想著和妻子商量,。“去吧去吧,,誰不知道你那點心思。”蔣艷英打趣道,。
聽到這,,肖艷華也是嘿嘿一笑“做魚糕,、收泥鰍、鱔魚,,我得空就來幫你的忙,。”
他又打電話問了在外地的女兒。說起來,,人和垸的人都挺佩服老肖倆口子,,年輕時能吃苦,孤身打漁掙家業(yè),,也沒忘記督促孩子讀書,。兩個姑娘一個在宜昌當(dāng)語文老師,一個在武漢當(dāng)英語老師,。
“爸,,這是好事!”
“嗯,,和以前一樣,,每天都在江里,但掙得不多,。”
“我們家受長江的好夠多了,,現(xiàn)在就是要還這份情的時候。像阿里巴巴‘公益寶貝’等公益機構(gòu)都提供資金支持,,說明這是好事,。”大女兒肖瀟的這句話讓老肖心頭一熱。
今年1月5日,,枝江市長江護漁隊成立,。肖艷華及其余5名退捕轉(zhuǎn)產(chǎn)漁民,還有沿江重點村的12位村民正式上崗,。
每天早上6點多駕船巡邏,,晚上7點開始夜巡,來回一趟,,4,、5個小時就過去了,不管天晴下雨,,都要出門,。老肖分管的關(guān)洲水域是垂釣者的圣地,“越是天氣不好,,越不能偷懶,,一天都不能空的。”只要能駕船,老肖心里就開心,。“這種辛苦,,算得了什么。”
但相比之前圍追電魚違法分子,,老肖覺得現(xiàn)在要輕松多了,。“都知道長江重要,懂法了,,不能胡來了,。”
枝江市長江護漁隊正式入列水上巡護隊伍開展長江護漁2個月以來,已累計巡查498次,,巡護里程合計5601KM,。
更讓他開心的是,江里的魚多了起來,,“走在江邊都能看到魚,,以前哪是這樣。”現(xiàn)在,,老肖還時常會夢見,,他的“老伙計”,那艘9米長的銹紅色漁船還行進在江面上,,柴油機一路轟鳴,,江面上全是撲騰的江魚。
老肖算過了,,十年之后他正好60歲,,依然能駕船。“你信不信,,長江肯定能回到我小時候,,江里腳一蹬就是一條魚。”
(責(zé)任編輯:石青)